欠薪、关店 “狂飙”过后美凯龙爱家之困

已经关停的美凯龙爱家（洋泾店） 图片来源：吴若凡

【资料图】

“只付了30%(的薪资)，剩下的70%还遥遥无期。”美凯龙爱家闵行古美片区的门店负责人刘涛向记者透露。截至3月30日，他们只收到了30%的薪资，剩下何时支付还犹未可知。

自2022年下半年以来，受市场影响，二手房交易量持续较低。受此影响，同策好房、Q房网等中小经纪品牌企业举步维艰，陆续出现停发工资、裁员及关闭门店等情况。

红星美凯龙旗下的中介平台美凯龙爱家也未能例外。自2022年10月份起，美凯龙爱家开始大面积关掉上海、深圳等地的门店，并相继曝出欠薪、停工的传闻。

据知情人透露，目前美凯龙爱家的部分高管已经相继离职，而位于上海虹桥申长路1466号的美凯龙爱家总部办公楼已基本人去楼空，据不完全统计，截至3月底，美凯龙爱家的被欠薪总人数近4000人。

美凯龙爱家总部现状 图片来源：受访者

美凯龙爱家总部仅剩十余名员工

“刚开始是缓发提成，紧接着只发60%基本工资，经理级别上的员工连基本工资也缓发了。” 美凯龙爱家的一名区域经理王安迪向记者透露，其所在二手房业务部门自2022年10月份以来就停发了薪资。

另据知情人透露，美凯龙爱家于2022年9月30日发布通知，佣金要打折。一线业务员的提成按照70%进行发放，管理层的提成按照50%发放。2022年10月，公司再次发布通知，宣布所有门店业务员取消底薪制；当年10月30日，美凯龙爱家宣布停发所有提成；11月，美凯龙爱家宣布公司每半个月结一次佣金。

直到2022年12月中旬，大部分经纪人仍然没有拿到自己前三个月的底薪和佣金提成。“2022年9月中旬发了8月的底薪工资，但月底的提成只发了一部分，10月发了底薪，没发提成。”经纪人刘涛告诉记者，公司只在当年9月份发放了一小部分底薪和佣金，直到10月份彻底发不出薪资。

上海美凯龙爱家北蔡店的店长刘强表示，公司尚有100多万元佣金没有支付给他和团队。

据记者了解，美凯龙爱家成立于2019年8月，总部位于上海市，是红星美凯龙控股集团全资子公司，主营业务包括二手房买卖。美凯龙爱家此前在上海、北京、南京、苏州、合肥、深圳等城市开业700家门店，仅上海一地，最多时有近400家门店。全国员工总数最高曾接近万人。

自2022年下半年起，美凯龙爱家在上海的部分门店因拖欠租金和水电相继被迫关门停业，截至目前已关闭了一半以上门店。

与此同时，据知情人透露，位于上海市虹桥商务区申长路1466号的美凯龙爱家总部办公楼层只剩下十余人在办公，而高峰期时，这里曾有两三百人。公司总部除了人资、财务等职能部门尚在以外，其他部门已经“名存实亡”，只有部门负责人留守，剩下的员工也已经解除了劳动合同，改为兼职的方式留下来处理善后事宜。

就欠薪等一系列问题，中国房地产报记者通过天眼查上的工商登记资料尝试联系美凯龙爱家，始终无人接听。

“很多业务员没办法只有转行，有不少人已经开始送外卖了。”经纪人刘涛表示。

漫漫讨薪路 结果仍待观望

在实际欠薪两个月后，刘涛和其他同事于2022年12月初来到美凯龙爱家位于上海虹桥的总部，用他们的话说是“想要个说法，问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发工资”。

对此，美凯龙爱家给出的处理结果是：2023年2月28日之前发放缓发费用的50%，4月30日之前发放剩余50%。

2022年12月中旬，刘明、刘涛在内的500多名经纪人再次来到美凯龙爱家总部寻求说法，但未能就薪资发放问题达成一致。“公司的回复是，2023年2月底之前能给到一部分，股东在寻求其他方法。”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美凯龙爱家的被欠薪总人数近4000人。

原本以为等待会有好的结果，但刘涛们在2023年元旦等来的却是公司要求他们自愿签署一份离职协议。与此同时，刘涛向记者出示的一份的《缓发费用支付协议》显示，原本应该给付的工资成了“欠付费用”，和美凯龙爱家之间的雇佣关系成了“委派”。

李霞是美凯龙爱家新房部的一名员工，也是被欠薪的员工之一，她担心，一旦签了这份协议，她和美凯龙爱家之间就不再是雇佣关系，相应的欠薪就成了债务关系。李霞表示，此前，美凯龙爱家的员工除了高级别管理人员和后台人员外，其他一线中介人员签的都是劳动外包合同。

对此，北京市炜衡律师事务所吴阳律师表示，从合同上的表述看，“欠付费用”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工资，该合作协议可以理解为一般民事合同，从法律上看这一协议描述的不是劳动者和用人单位的关系。

截至发稿，所有美凯龙爱家的员工已经无法登录公司内网。

2023年春节后，当众多美凯龙爱家经纪人期盼着2月28日能收到工资时，却再一次出现了变故。

2023年2月24日，美凯龙爱家对内发布《调整2月28日待发薪酬包的发放计划》（以下简称《计划》）称：公司一直通过各种方式积极收拥、追拥、筹措资金，无法满足资金缺口，原计划于2月28日补发的薪酬包金额，不得不延期支付。

《计划》称，美凯龙爱家 “为了让大家安心，兄弟公司愿意拿出一批在售新房（住宅 商铺）来冲抵美凯龙爱家的‘薪酬包’”。这批新房包括位于宁波象山的红星紫御半岛项目、山西太原的红星紫御半山项目及宁爱琴海商铺项目等。

薪酬冲抵方案提出，员工可自行组团，根据各自薪酬包合计金额，凑到一套房的价格，合伙拿房。同时，公司会组织团队配合案场积极销售以上房源，也鼓励大家积极参与卖房，卖房所得收入扣除应付佣金、税费后不做留存，全部用于补发“欠薪包”。

但这一方案并没有得到王安迪等人的认可，刘强也表示，这些项目都是难以变现的，这样的一个方案等于是变相让他们接盘。

最终，在上海市闵行区劳动监察大队的协助下，经过几轮谈判沟通，王安迪们和美凯龙爱家达成了意见。

王安迪告诉记者，美凯龙爱家方面表示于2023年3月31日前先支付1500万元用于部分薪资发放，剩余的金额则由大股东红星置业兜底，承诺在一年内进行发放。

多名美凯龙爱家前员工向记者表示，“目前只收到30%左右的薪资，但剩下部分还遥遥无期。”

缓发费用支付协议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产业链闭环计划落空

2019年8月，美凯龙爱家召开了“百店——千人——千万”发布会，正式对外亮相。美凯龙爱家CEO冯全林更是对外界喊出了要做行业第二的豪言壮语：“我们向行业‘老大哥’致敬，我们也会努力去做行业第二。”

在冯全林设定的“宏伟蓝图”中，美凯龙爱家计划在2020年底达到700家门店，总业绩超10亿元；2021年开拓到8个城市，做到全国第四名，仅次于链家、中原地产、我爱我家；到2022年，上升到全国第二。

此后，美凯龙爱家开启了“狂飙”模式，通过高薪从链家、中原地产等同行企业挖人，美凯龙爱家的行业排名也因此一度跃至上海中介行业的前列。

在同行们看来，美凯龙选择此时入局，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彼时的上海房产中介市场，正在快速洗牌。链家的市场占有率常年居于首位，而中原地产、我爱我家等企业，虽有各自的问题，但市场占有率也一直排在前列。

而美凯龙爱家的前经纪人刘涛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家美凯龙爱家的普通门店每个月的运营成本在15万~20万元。最高峰时，美凯龙爱家全国约700家门店。

从2019年8月到2022年下半年，由于过高的的运营成本，美凯龙爱家一直没有解决自身盈利问题，几年来持续亏损。

三年多的时间，从“努力做行业第二”到欠薪关店。显然，冯全林那套将房屋交易、设计、装修、家居购物进行“全流程打包”路径没有走通，红星美凯龙董事长车建新希望通过美凯龙爱家打通产业链完成闭环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58安居客研究院院长张波表示，从运营模式来看，美凯龙爱家是传统模式的中介公司，在前期市场行情好的时候，可以快速扩张，但自身运营能力不强，在行业逆境时容易出现问题。

中介公司面临的是没有交易量的困境，上海某品牌中介公司负责人刘洋表示，原先上海二手房月均成交量维持在2万套左右，2022年以来，受疫情影响，上海的二手房市场持续冷清，上海二手房成交量连续五个月下降，月均成交量只有原先的一半左右，势必造成了行业从业人员过剩。

以12月为例，据网上房地产数据统计，当月上海二手房成交约1.2万套，环比11月下降约24.06%。

数据显示，2022年全年二手房成交约15.74万套，仅占2021年全年二手房成交量约57.92%。从2022年各区域成交下降幅度来看，各区域同比2021年全部下降，下降幅度34%~51%。

当下的二手房市场仍未回暖，中介门店收缩，部分人员转行已成事实。美凯龙爱家的遭遇也是当下中介行业的一个缩影。

“大部分中介公司首要的问题是先熬过寒冬，在单量不够的情况下，中介公司会做战略收缩和调整，在缺乏其他业务支撑的情况下，只能优化门店和人员结构。”刘洋说道。而一些成交相对比较稳定的区域，中介公司可以选择保留现有门店，在管理上做积累和沉淀。

据悉，自2022年12月起，美凯龙爱家已经正式开启加盟模式，以美凯龙爱家品牌开展相关业务，自主经营的加盟门店、自担风险、自负盈亏。既压缩了公司成本，同时锁定经纪人，把风险分摊给广大业务员和中介，也盘活了现金流。

另据记者了解，美凯龙很多门店已经拖欠房租和水电达半年之久，改为加盟承包制的目的是为了留住这群经纪人和门店。

张波表示，通过轻运营轻加盟的模式来降低成本，短期内可以缓解资金压力，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加盟门店）门槛越低，客户满意度就难以得到保障，因此，要平衡好加盟门槛和管控之间的关系。